“哐当——”手中佩剑落地,一声脆响将夏侯箬拉回现实,少年少女已然不复,那是她再也无法回去的四年前!
她缓缓蹲**子,泪如雨下,低声喃语道:“煦之,我腿疼,你再背背我,好不好?”除了夜风吹动花瓣的细碎声,她等不到任何回应,她绝望地伏在地上,佝偻着背,哭得撕心裂肺。
为机关算尽的景翊,为香消玉殒的红襄,也为迷失在爱里盲目又愚蠢的自己!
“啊——”她控制不住地伏地嘶吼,凄厉的低吼声透着无尽的悲怆和痛彻心扉,久久不息!
红襄——
她的红襄还孤单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她要回去陪她!
夏侯箬挣扎着爬起身,才站起来,双膝上的刺痛使她又跌在地上,支离破碎的瓷片满地都是,割得她浑身是伤。
她忍痛极力站起身,努力向前走,膝盖间似被人用刀尖挑着肉,她吃痛地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双膝。她仰头茫然地望着夜空那头,明月下最明亮的地方是她的屋子,红襄就躺在那里,景翊也躺在那里。同在一方天地,她想去,却到不了!
“红襄,原谅我!”
她捞过最近的矮几案上的酒坛,倾洒在地上,酒水载着残花四处飘零,她轻笑道:“红襄,你不是一直想尝尝酒吗?今晚我陪你,咱们不醉不归!”
她举起酒坛仰头便灌,她不懂酒,什么绵柔和醇香她都喝不出来,她只晓得现在只有酒才能让她忘记一切烦恼。她灌了一口又一口,泼洒出来的酒刺痛着她颈脖处和身上的伤口,她也不觉得痛,此刻,就是给她一刀也敌不过她心上的痛!
半坛灌下,夏侯箬的意识有些涣散,她半倚着几案,美眸迷蒙,她看见花树中隐约走来一红衣女孩,那女孩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她跪在自己面前,甜美笑着:“小姐,奴婢叫红襄,以后奴婢就跟着您混啦!”
“嗯!”夏侯箬噙泪颔首,才一抹泪的功夫,小女孩长大变成少女模样,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小姐,您就带奴婢出去玩一次嘛!您偏心,每回都带绿意!”
夏侯箬想答应,少女却放开了她的手,替她抹泪,骂骂咧咧道:“谁家小子这么不懂事,连咱们家小姐也敢辜负,奴婢去宰了他!”
夏侯箬记得她说那话正是景翊和白琓瑗大婚消息传出时,小女子的豪言壮语下一瞬便被绿意拍熄,“景宣帝家的小子!”“那也照宰不误,等等,谁家?皇上家啊,那就是王爷啊!小姐,天涯何处无芳草,咱们换一个啊!”
夏侯箬弯唇一笑,她的红襄永远是逗乐她的开心果,天真无邪,善良纯真。她眼见着少女慢慢长大,长成她现在的模样,挽着她的胳膊娇嗔道:“奴婢欢喜金陵的桃花,奴婢还希望死了以后能埋在桃花林里呢!”
夏侯箬举坛再喝,红襄却压住她的手,一脸不悦,两道好看的眉毛拧着,“别喝了!”说着,她便转过身去。
“红襄,不要走!”夏侯箬紧攥住她的手,她淡淡笑了,温柔地抚了抚自己的脸,轻轻掰开扣在手腕上的手,还是离开了!
夏侯箬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一阵心酸,不一会儿红襄折身而返,递给她一杯清茶,“没有热茶,你先将就着喝!”
“不好喝!”没有味道的白水夏侯箬喝了一口不想再喝,她把茶盏还给红襄,指了指一旁的酒坛,“这个好喝,我要喝这个!”她伸手去够,红襄却从后面抱住了她整个身子,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脖处,几滴灼烫的泪沁入她的伤口,和着血又流下。
“你别哭啊!我不喝就是了!”夏侯箬慌了,急急偏头,滑嫩的侧脸正摩挲过她的唇,两人皆是一瞬的呆滞。
一瞬后,一股大力将夏侯箬扳过身来,一双手覆盖住她懵然的眼眸,一串浅浅的吻落在她的额心,鼻尖和脸颊,除了唇。
这丫头!夏侯箬失笑,“红襄,你亲我干嘛呀?我又不是男人!”
唇瓣起合,芳香气息尽数弥散在近在咫尺的二人之间,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就这样落在了毫无防备的夏侯箬的红唇上。这个吻没有下一步的深入,只久久地停在那里。像一个孩童终于见到了念想以久的玩具,可它已属别人,他忍不住轻轻触碰,却不敢收入囊中。
“要玩亲亲是吧?”夏侯箬狡黠一笑,双手捧上对面人的脸,在那人不置信的眼神中,奉上一个浅吻,轻轻一触,碰后便退。
红襄似乎还未回神,夏侯箬像往日一样轻捏她的小脸,戏笑道:“哭丧着脸干嘛,你得高兴起来!你家小姐我可是第一次亲女人呐!”
“谢谢赐吻!”红襄轻笑出声,虽笑着,可是声音闷闷的,让夏侯箬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向红襄挨近了一点,头无力地耷拉在红襄的肩头,莞尔道:“红襄,你送一支小曲儿给我当生辰礼物吧!”
红襄微微讽笑道:“哪有人主动讨要礼物的?”
依稀间,夏侯箬觉着有什么东西簪进她的发,她想去摸,却被红襄轻握住了手,“不是要听曲儿吗?”
许是从未唱过曲儿的缘故,红襄的开头有些不在调上,几句后便顺畅,曲音婉转,温柔多情。
蝶恋花!
夏侯箬好奇红襄怎么会唱这支曲儿,还唱得那么好,她不忍打断,倚靠着红襄安静听着,思绪却飘飞老远,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日子,她没遇上景翊的日子。
那时,她和景煜还没有剑拔弩张,和景璘还没有尴尬,和景珲还没有生分,和云若还没有心藏芥蒂!
那时,她虽然没有尝过情爱滋味,但对未来的“他”还怀揣着少女的幻想。
如今呢,物是人非!
夏侯箬顾自叹惋,“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啊!”
曲音戛然而止,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