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牙齿深深地嵌入江离的骨血里。

原来那铁笼子的铁杆上那些刮痕，都是齿痕。

毒蛇说：“快把他们拉开，这只妖精暴躁得很，它会咬断他的手指的。”

但叶九端坐在一旁，一动也不动，她甚至还阻止了那些想上前来把他们拉开的人。

“干嘛呢干嘛呢，”叶九说，“没见过妖精认主吗？”

那些想上前来的人都顿住了，而毒蛇坐在王座上内心除了有点惊奇，还有一点说不清的嫉恨。

之前他使尽万般手段这只妖精都不肯认主，怎么一见这小子，就迫不及待地要认主呢？

还说不准这是个什么样的妖精呢。

虽则毒蛇这么想着，此时此刻却也只能看着，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江离只觉得那疼痛仿佛要深入骨髓，那小妖精死死地咬着它的模样，像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此仇非报不可一样。

他疼得快要失去意识了，迷迷糊糊中在想，师傅在哪，怎么不救他？如果他失去了手指，那他还要怎样成为一个游吟诗人呢？

但就在江离脑子里的那根弦快要被拉断的那一瞬间，有一股新鲜而热烫的血液，混入了他的血液，流经四肢百骸，然后汇入心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破土发芽。

那是根植入□□灵魂的契约，从此依附于主，成为对方的刀或者剑，斩杀一切，所向披靡。

那小妖精松了口，然后轻轻地，舔舐了一下江离的伤口。

江离惊奇地看见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叶九看到这一幕忽然又有点牙疼，替自家团子牙疼。

这个没用的小家伙当初咬自己的时候费了多大力，才能咬到深入骨髓的地步啊。

但显然江离的小妖精的牙口要好得多，毕竟连铁杆都要甘拜下风，江离凡胎□□，自然不在话下。

叶九弯了弯眉眼，“江离，这可是你的妖精了，有名字吗？”

江离将那小妖精从那铁笼之中小心翼翼地抱出来，那小小的黑色皮毛的小妖精乖顺地躺在江离的手心里，胸脯起伏，轻轻地呼吸。

江离抬起头，他看着叶九，眸子明亮。他说：“师傅，我想叫它月亮。”

那小家伙动了动。

于是团子便往后也动了动。

叶九瞥了一眼自己肩上的团子，她总觉得团子貌似有点怕那个小家伙，那只妖精每动一次，团子总要不动声色地往后瑟缩一下。

“黑色皮毛，黑夜的妖精，名曰‘月亮’。”叶九说，“可以呀。”

那少年欣喜地点点头，然后低下头去，继续看着自家的小妖精。

叶九对毒蛇笑了笑，“没想到能够得到这样一份大礼，真是多谢了。”

毒蛇试着笑了笑，结果发现自己不太能笑得出来，便不尝试了，索性面无表情。

叶九看了看，又道：“叨扰这么久，我们也该走了，还请将我的二当家给放出来吧。他可能瘦了，不过我们回去是要开宴会的，大概还能胖回来。”

毒蛇面无表情地吩咐人下去把二当家给放出来了。

叶九在外游历的时间有好几个月了，好几个月没见到自家二当家，她其实也闹不明白自家二当家到底在牢狱里是胖了还是瘦了，便索性绕着自家二当家走了一圈，然后“啧啧”摇头，断言道：“瘦了。”

毒蛇面无表情地表示这不关他的事。

他觉得这个空盗的二当家明明胖了才对，他好吃好喝地供着，连刑都没有上，哪来的“瘦了”？

二当家爽气地笑了笑，他一笑，就露出了镶在上颌门牙位置的一颗大金牙，那金大概是足金的，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都能闪闪发亮。

“嗨呀，老大你来救我啦。”二当家说。

叶九觉得简直有点头疼，“别嬉皮笑脸的，回去面壁思过。”

二当家问：“要写检讨书吗？”

叶九说：“要！一万字。”

二当家说：“打个对折，五千？”

叶九冷冷淡淡地笑了一下：“两万？”

“别别别，我觉得一万挺好的。一万这个数字，简直日出东方，否极泰来，就没见过这么吉利的数字。”

那家伙一笑，就露出了他那一颗金灿灿的大金牙，整个人看上去嬉皮笑脸的，还打骂不得。

“对了，”大金牙忽然问：“这位是？”

“我新收的徒弟江离，首徒懂吗，关门弟子懂吗？”叶九点着他的脑袋，“以后给我招子放亮点，别欺负我的徒弟啊听见没。”

大金牙一边看着江离笑，一边脑袋很配合地跟着叶九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应声道：“听见了听见了，你的宝贝自然是我的宝贝，捧在手心里疼，心窝子里疼。”

叶九一时半会只觉得这句话好像有点不对味，并没有深想。

毒蛇看着这群家伙一副久别重逢恨不得在此聊个够的模样脑袋都有点炸，他说：“既然人已经还给你了，那便改日再会吧。记得你我之间的盟约，招待不周，得罪之处，还请恕罪了。”

叶九听得毒蛇这么一番文绉绉的话，心里有点乐。

她心知对方是要赶人了，便也道：“哪里的话，多谢款待。”

那毒蛇似乎笑了一下，似乎又没有。很快他便离开了大厅，由一个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的侍从领着他们，再度在这匍匐在地下的巨大的蜘蛛体内穿行。

路上的时候，大金牙问叶九：“刚刚那毒蛇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莫不是为了救我，答应了什么？”

“只是盟约而已。”叶九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关系，你比这个重要多了。”

即将到达出口之前，他们的眼睛上都被蒙上了一层黑布，然后大概走出去之后一刻钟，那侍从才停下脚步。等他们自行摘下脸上的黑布的时候，已经身处翡冷翠的一条小巷子里，而四下空无一人。

“真是谨慎。”叶九将那黑布摘下了，笑了笑，“走了走了，回去吃饭，毒蛇可真小气，还地下的权柄呢，连顿饭都不请我们吃。”

大金牙回敬了一句，“难不成你敢吃？”

“废话真多。”叶九一巴掌拍过去，大金牙跳开了，然后隔得远远的，看着叶九乐。

叶九懒得理这个幼稚的家伙，拉着自家徒弟就要回去。

大金牙看没人理他了，这才跟上去，亦步亦趋的：“哎呀怎么这么小气，等等我啊。”

叶九拉着自家徒弟，连头都不回。

江离被那个人扣着手腕，脸上发烫心里乱糟糟，自然也不会回头。

大金牙大呼小叫地跟在后面追赶，在即将拐角的时候，他脚步一顿，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那方才被解下来的黑布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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