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景宣帝留一众儿子们在南书房议事。不同平日的精神抖擞,今日的他显得甚是疲惫,儿子们一个个都悬着一颗心,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南书房内,景宣帝稳坐主位,七位成年皇子按位左右落座,依次是景瑱、景煜、景褀,景璘、景珲、景翊、景琮。景瑱手边的座位空着,大家都明白缺席的是谁。景翊正面对着景煜,两人都善于隐藏情绪,四目稳稳直视,平静之下,丝毫不见先前的杀心。
景宣帝不发一言,静静地平扫几人的面色,久坐朝廷的他习惯了威严,眸光虽静仍锋利无比。皇子们猜不透,却也知道此刻敛去锋芒谨言慎行是最好的选择。
景宣帝忽然笑了,“一个个都拘着作什么,朝上是君臣,堂下可是父子!”
太子景睿不在,当属景瑱为兄长,他淡淡一笑道:“父皇说的是!”
景宣帝的目光在景瑱面上略一停留,又看了看景煜,笑意未减半分,叮咛道:“身为兄长,要多爱护弟弟!”
一语将出,众人不明所以。饶是善思善虑的景瑱都不太明白景宣帝话中意思,像是叮咛又像是警告,是警告他不要重蹈景睿的覆辙吗?还是另有深意?景瑱知此刻容不得他多猜测,便定然颔首。
景煜同样是一头雾水,随之点点头。
两人的承诺像是一颗定心丸,教景宣帝感怀欣慰,眼见儿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你争我夺必躲不过,他经历过这些残酷,私心是不愿自己的儿子们去争抢。所以景睿一出生便是储君,三十多年了,他从没动过废储的心思,如果景睿安安分分,皇位定是他的囊中物。奈何,景睿不争气啊!
景宣帝长长叹息,心情沉重,唤梁卫,“去把老大叫来!”
一声老大,众人都已明白是什么意思,景宣帝终于是下定决心要废太子了。他们更明白老大的另一层意思,老大便是大哥,即便他不再是太子,也始终是他们的大哥,动不得杀不得。
不多时,景睿孤身前来,之前的意气风发早被这三日的幽禁磨得丁点不剩,取而代之的是颓然萎靡。一见到景宣帝,他黯然的眸光倏然亮起,似点燃了希望般,他直跪在景宣帝身前,磕头道:“父皇,儿臣知错了,您原谅儿臣吧!”
“起来吧!”景宣帝微露不忍,轻扶他一把,略带倦意的语气中一如往常果决,“今后好自为之!”
景睿墨色瞳仁一缩,将站起的身子又跪了下去,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哀声道:“父皇,求您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就一次!”
景宣帝手臂落空,不再顾他,背手不语。他的久久不语,景睿的久久不起,余下人不知该如何应对,一时间,南书房气氛十分尴尬。
景瑱抬步上前,跪在景睿身边,道:“太子乃国之根本,动摇不得,恳请父皇三思!”
景煜随之跪下,“父皇三思!”
接着是景璘、景珲、景琮、景褀,最后是景翊,“父皇,太子无心之过,您莫要放心上!”
景宣帝望着跪地的儿子们笑了,笑声在安静的南书房显得突兀,心酸又欣慰,他冷冷道:“朕心意已决,都散了吧!”
“父皇——”
“父皇——”
景睿不死心连声哀求,他愈是这样愈教景宣帝失望。终于,景宣帝大力摔了一物过来,坚硬的物角砸在景睿的额头,血流如注,“朕说了,心意已决!”
景睿顾不得抹,连去看怀中物,是一道圣旨,他不用想也知上面写了什么,他绝望地望着景宣帝,“父皇,求求您,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儿臣绝不再犯!”
景宣帝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残杀手足?还是再给你一次机会勾结外敌,害我大黎忠臣?”
景睿慌乱道:“儿臣不明白您的意思,儿臣从未勾结过外敌啊!这其中必有误会!”
“夏侯清三个儿子怎么死的?你敢说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景宣帝冷眼看着他,“你害老七的药从哪儿来的?景睿,朕给了你一次又一次机会,你非但不改,反变本加厉,你太让朕失望了!”
景睿百口莫辩,转身死死盯着景翊,腾然起身一脚踹上他的胸口。景翊本中毒未愈,忽如其来的一脚教他承受不得,身子向后倒下,胸中气血上涌,铁锈味儿在他喉间翻滚。景睿并不解气,又是一拳向他脸上去,手臂被人用力拉住,景睿二话不说向来人挥过另一拳。拳还没落下,他便被景瑱景煜控制住。
拉他那人正是景宣帝,儿子的拳脚相向使他勃然大怒,他大力一掌掴下,斥道:“逆子,你还想打朕!”
景睿被打红了眼,克制住的情绪爆发开来,他使尽全力想挣出景瑱和景煜的压制却挣不开,他像一头咆哮的狮子,厉声道:“你们一个个苦心孤诣不就是想要太子位吗?我给你们,你们拿去啊!是,那些事都是我做的,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他转向景翊道:“张普是我派去杀你的,夏侯箬的孩子是我命人弄掉的,她的三个哥哥也是死在我手中,既然不能为我所用,还留他们有何用!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景琮一个手刀砍在他的后颈处,咆哮声戛然而止。
景宣帝被景睿闹得怒火中烧,唤来梁卫,“即刻传旨,废黜景睿太子之位,终身幽禁宫中!敢为他求情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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