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夏侯箬话音未落便被苏雅柔打断，只听她严肃又道：“若你真懂，今日便不会以腹中骨肉刺激七弟！你可有细想过，若是父皇母妃知晓此事，你当如何解释？妄图伤害皇嗣啊，独这一条便教你百口莫辩！更莫要提七府中妾室嫉妒成兴，家宅不宁，这便是直指你身为一府主母，管家无方！这些传出去，像些什么话？”

句句重话直教夏侯箬面上一觑，启唇良久终是一言未发，只别过头去瞧着光亮的屋瓦。

苏雅柔眼见她眸底水光潋滟，轻叹一气，稍缓缓声道：“我知你与七弟情缘不浅，爱恨自然比旁人要来得浓烈些。可你也得知晓他这些年对你的心思啊，其他人不知，我与你二哥却是瞧在眼里！”

“好多次夜里他喝得醉醺醺上雍王府，求你二哥陪着他一道去找寻你，你二哥拿他没办法，寒冬腊月啊，提了一桶凉水亲自浇盖了下去，将他打外袍至里衣灌了个透凉，怒气冲冲喝斥他如今出息了，堂堂王爷为了个女人便消沉成这样，以他的身份要哪样的姑娘要不到！你知道他是如何回的话？”

夏侯箬浅浅一阖眸，低低道：“二嫂，你别说了！”

苏雅柔不为所止，仍切声道：“他说你便是他的命，丢了你，他的命也丢了！你还记得上回五府夜宴那日，你三嫂时时处处针对你，哪一出不是七弟挺身替你解围？你坐席间觉着无趣，他便向我递了个眼色假意道要出厅寻侧室，我这方将你及女眷带了出去。如此情景不胜枚举！”

苏雅柔轻轻拉过夏侯箬的手，动容道：“念心啊，咱皇家里像你们这般爱恨自由的不多，放眼望去有哪几对是真正的恩爱合满，不都是貌合神离吗？你可要珍惜他，还有你腹中的孩儿啊！”

夏侯箬明眸倏地一睁，惘然道：“二嫂，你——”

苏雅柔探手在夏侯箬小腹轻摸了几下，瞥了一眼石砖上的狼藉，笑道：“你若是成心不想要他，还需准备这些？”

夏侯箬这方抑不住眸眶中的泪，伏在苏雅柔的膝头压低声痛哭，咬牙道：“这些天我只要一合眼便记起景翊是如何伤害我，历历在目，恍如昨夜！二嫂，我恨这个孩子！我恨他！”

苏雅柔轻柔地拍着夏侯箬的背替她顺气，惋惜道：“可他终究是你身上的一块肉，你伤害他无异剜肉取骨，又有哪一方是不痛的！”

夏侯箬重重地点了点头，哽声道：“我下午得了药后本想寻宫里一安静的角落了结了他，一不留神却走到了御花园，看到密嫔娘娘与一干乳母们正哄着十皇子玩耍......我想起我的第一个孩子已经没有了，我还要伤害第二个孩子！我委实狠不下这心啊！”

苏雅柔心疼地将她扶起，扬指拢拢她鬓角边的碎发，浅笑道：“孩子与爹娘都是前世注定的缘分，有人说是爹娘前世做了好事，孩子便化作福报前来投胎报恩，待恩报完，孩子便该走了！”她说及此，声儿却渐渐低了下去，好一会儿方又添道：“所以念心啊，你和这孩子有缘，你身为母亲可要好好保住他！不为七弟，而是为你自己！若有朝一日，七弟待你不如从前，你好歹还有个孩子可以依傍，你也仍是一府主母，不受一干妾婢欺侮！若是没个孩子，你一辈子便孤苦伶仃了！”

夏侯箬听她话音哽咽，又见她眸内泛红一片，料想她是想起了她早夭的长子，可又不知如何宽慰，只忧心唤道：“二嫂——”

苏雅柔佯笑了几声，终淌下两行清泪，道：“弘儿去的那一年有不少人劝慰我，甚至还有人说感同身受，可在这世界上，哪里真的有人可以对另一人的伤痛感同身受。失去弘儿的头一年，我每夜都梦见他，他亲昵地唤我娘，爬坐在我的膝头，待我想去拥抱他，我的手却轻而易举地穿过了他的身体。他站在我面前笑着向我说，他是来向我和景瑱报恩的，八年了，他也该走了！夜半惊醒时我跑去他房中，迷惘地望着他空空的床榻，那时痛彻心扉的失望与绝望谁又能真正体会？府里上下不过是同情我丧失独子罢了，那些妾婢个个故作叹惋，哪个暗地里不是在笑？”

夏侯箬早前听景璇说过二嫂丧子一事，不想其间竟是这般，悲痛道：“下一世，弘儿一定还会来与二嫂续母子缘！”

苏雅柔起帕抹泪，淡淡叹息道：“承你所言罢！只盼你与你的孩子不要如我们这般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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