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澜将激动的沈青枫按在凳子上,叹了口气:“她不喜欢别人将她叫老了。”
沈青枫愣愣点头。
“所以,要不要看容千的记忆?”千澜微微弯下腰,眼神十分专注地盯着他,看得沈青枫不好意思起来。
沈青枫害怕千澜骗他,却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太想了解容千的过去了,也想知道容千是否真的找了他很多年。他犹豫片刻,点点头:“看。”
他感觉到千澜冰凉的手指覆盖在他的额头上,然后撤了手,更加冰凉阴森的感觉传递过来,沈青枫微微睁眼,看见千澜细密的睫毛。
他和千澜额头碰着额头,千澜浅浅地闭着眼。
沈青枫失神地看着他精致的眉眼,慢慢闭上眼睛。
一瞬间他头晕目眩,仿佛一根针刺了一下似的,扎疼了脑海,却也只是短短一瞬间,等头不晕时只觉得那一瞬间仿佛是个错觉。
耳边再没有千澜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
他正站在一片荒凉的草原上,地上斜斜的影子被拉得悠长。
沈青枫睁大了眼。这是在梦境中,他曾和容千一起饮酒的草原!
沈青枫震惊,他有些僵硬地挪了一下步子,脚下的触感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他正研究着,突然听到声音。
一对身影站在不远处,眺望着夕阳西下,漫天的金光铺满了整片草原,为他们镶上一层金边,落下黝黑的影子。
沈青枫想了想,觉得既然这是容千的回忆,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回忆中的人应该是看不到自己的才对。他故意慢吞吞地晃到两人旁边,果然,他们都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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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年,邹朝建立。作为陪着邹王一起立下汗马功劳的齐澜,自然而然成为开国功臣,理应拥有享受不完的锦衣玉食,山珍海味。
但是邹王善疑,前朝功臣权倾朝野盖过天子之势令他不得不小心提防齐澜,于是给他一个王爷的封号,将国土最边远的地区划分给齐澜,那里人烟稀少寸草不生,紧挨着胡人的地盘,齐澜一去,相当于是自甘堕落,永远离开朝堂。
齐澜知道邹王怀疑他,毫不犹豫地去了。他替邹王打下江山,目的倒也不是为了高官厚禄。
果然,齐澜的爽快又令邹王生出几分愧疚之意,他问齐澜想要些什么。齐澜说,他想要平津侯府最不受宠的庶子。
平津侯姓容,他最不受宠的庶子单名一个千字。
一个既可以讨好邹王又可以拉拢齐澜的机会,平津侯当然不会放过,效率奇高,不过十多天,容千就被打包送到了邹朝边界。
齐澜比容千大一岁,虽说是不受宠的庶子,但好歹也是侯府家的公子,怎甘心与一个男人在一起,和齐澜见面的第一天就对着他冷着脸,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齐澜却不在意,封到边疆成为一个闲散王爷,荒凉是荒凉了些,倒也不赖,只是做什么都喜欢带上容千。
容千要用膳,齐澜一听二话不说赶过来,愣是要和容千挤在同一张桌子上。
容千要看书,齐澜一听二话不说把自己珍藏的典籍通通搬出来,送进容千的屋子。
离开了被人百般刁难的侯府,到了这冷清的边界,再也不需要勾心斗角,再也不需要看人脸色,反而有这样一个人跟自己住在一起,爱护着自己,容千初来时的那份怨恨消失得无影无踪。
久而久之,容千也不好意思再对齐澜冷着脸,只是复杂地开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齐澜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地深情:“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
开国第一天,百官朝拜,作为功臣之一,齐澜和一众人走在最前面。
他眼角一瞥,余光中看见平津侯一家,那时候平津侯还不是平津侯。
因为邹王曾许诺过他平津侯的封号和土地,所以一大家子显得喜气洋洋的。即将成为平津侯的那位走路昂首挺胸又慢条斯理,旁边跟着一群小辈,围在他身后。
唯有一个,不紧不慢地跟在热闹的背后,低着头,显得很落寞。
“他是谁啊?”齐澜来了兴趣,问旁边的人。
那人看了一眼,随即道:“哦——容家老爷即将册封平津侯,跟在最后面的那个是他的一个庶子,好像叫容千,从小就不得宠,过得挺惨的。”
“是吗。”齐澜点点头,收回了目光。
可是,那个落寞的身影却从此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很多次梦见容千,梦见他过得很惨,爹不疼娘不爱,兄弟姐妹对他都很不好,他见到自己,流着泪嗫喏:“你为什么不救救我……”
齐澜觉得自己可能是着了魔了。
第二次见他是在上朝时,邹王高兴,赏了平津侯一座宅子,小辈们则是各种玉器珍玩。他清楚地看到容千抬袖时修长白皙的小臂上的淤青。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突然心疼得呼吸不过来。
他想要保护容千。
那个年龄和他相仿,却过得和他仿佛云泥之别的平津侯庶子。
邹王对他心生猜忌,将他发配边疆,他却开口要走了容千。
这份情,从此深埋心间,再也无法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