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邢涵则是在此之上还要考虑得更全面——

“对。我知道你的本意是用近地卫星来进行战地支援甚至是预防危险，可你想要保护的东西这么‘多’，只是一颗小星星的话，恐怕难以庇佑所有人。”

“多吗？”将问我反问，他觉得邢涵误会自己了。

其实「灰骑士系统」是很自私的东西，它所能庇佑的地方实在是很“小”。

“嗯....不多吗？”邢涵这回没有避开视线，而是再度反问。

对视两秒，将问我有些无奈：“整个系统开发的‘钱’可是我自己出的，我也真的只是想给自己开份‘工资’而已。”

“没事，多余的钱我出，我带资入股。”邢涵不怎么在意，好像话里有话。

于是，将问我突然正色道：“你很了解我吗？”

“如果单说‘你’的话，不算了解。”邢涵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可我看得懂‘你的造物’，别忘了我的权能，我能从造物身上读出创造者的真正意图。「人」会欺骗自己，而「人的造物」不会。”

听此，将问我不由得沉默，比起“反驳”，此时心中竟反倒是“好奇”占了多数。

作为特质系灵能者，按理来说将问我才是对自己造物最了解的人，如果说灵能是灵能者双手的延伸，那么特质就是特质系灵能者的第五肢。

怎么会有外人这么自信地，说自己能从其中读出本人都未曾明确意识到的“事实”呢？

将问我感到好奇，便试着去猜测：“你是指高达？三十米的柯西其实代表着我远不止如此的意图？”

“好像也不对。”但第一个推测才说出口，将问我又马上否定了自己，“当初我们虽然从各系列的高达动画为角度，聊了很多有关浮游炮的实现构想，但我们最后都否定了大气圈内高达的设计以及存在合理性。”

“嗯，是这样的。你当时考虑的是《叛逆的鲁鲁修》当中的人型兵器（Knightare Fra），五米级的机体高度刚好踩在能够镇压武装人类的及格线上，另外，足够娇小也意味着足够灵活，驱动轮以及钩锁的辅助移动方式也更适合城市地形的快速移动。更关键的是，它的驾驶舱设计在背包里，正面交战的时候机体本身就是驾驶舱的盾牌，万一落败了也能有弹出的缓冲时间，对驾驶员的人身安全更加友好。”邢涵接过了将问我的话。

“它的设计明显要比高达要合理得多，高达这玩意根本就是对标宇宙战的。”将问我也附和道，但继续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反而又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嗯....所以你是想用反重力装置来重现米诺夫斯基飞行器？”

把“设计合理性”的条件限制在大气圈内的战斗，以这个为前提的话，柯西高达的设定其实也刚好符合。

在Uc系列里，为了凸显“重力”一词的多重意义，S机体在地球上的战斗始终不能做到“飞起来”，最多也就是滑翔滞空或者依赖飞行踏板。直到第五代机的标志性技术也就是米诺夫斯基飞行器的出现才打破了这一限制，地球的天空就此成了柯西与白鹅双人舞的背景板。

从这个角度出发，邢涵会选择柯西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在大小上有些出格，但也各种意义上的可行。

只不过....邢涵的回答还是“不”。

“技术可行性啊，机体大小啊什么的，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邢涵突然拉住了将问我的手腕，拽着他登上了位于柯西高达脚下的电梯，“你还是太‘狭隘’了啊，将问我。”

只有一圈护栏的工业电梯被线缆拉着缓缓上升，外露的机械骨架被逐渐甩下，两人正逐渐靠近柯西高达的胸口正中，那驾驶室的所在。

剧场版新设的柯西高达胸甲极厚，通往驾驶座的距离堪称是一条甬道。

深入黑暗间，邢涵的话语还在继续。

“在我眼里，在我们灵能者的眼里，卫星与机器人、铳枪与装甲，它们哪怕再先进也不能带给我们足够的安全感。”

“因为它们是‘外物’，因为它们不是源自于内心深处的灵魂，那永远值得信赖的...「自我」的力量。”

“胆小的人，往往不会因为手中持有枪械就能拥有勇气。但如果他在健身房中稍加锻炼并因此得到了一副看起来美好的肉体，他的信心反而会得到膨胀，这是口径再大的子弹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哪怕他明知只要扣下扳机，不论瘦弱或健壮的肉体都会同样地受伤、甚至死去，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对自己身上的肌肉倾注更多的信任。”

“无关过程，只是来源所致。”

将问我突然插话：“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仍然不能称之为是「灰骑士系统」吗？它们无法带来真正的安全感？即使它们是特质？”

“即使它们是特质。”邢涵用陈述的语气重复，表示肯定。

到此，两人以及来到了柯西高达全周天驾驶舱的中心，站到了驾驶座椅的面前。

将问我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那座椅靠背的一瞬间，他的脸色突然彻底黑了下去。

这时，邢涵在将问我的耳边低语，声音如同魔鬼在引诱浮士德一般甜蜜——

“但如果是你的话，将问我，你是不一样的。”

那只座椅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将问我，为什么你害怕了呢？”邢涵搂住了少年的脖颈，但将问我仍然只是死死地盯着座椅的靠背。

那座椅靠背的正中，有个「接口」。

“你已经能做到，或者说很快就能做到了吧？”

混着些许机油味道的山茶花香最先顺着耳畔滑落至鼻尖，将问我甚至还能感受到邢涵说话时从唇齿间流出的残存温度，香风飘过，耳垂、以及耳垂下的十字星型坠饰因此轻轻摇晃。

但将问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冷。

“呐，将问我，你为什么会害怕‘分享’呢？”

那座椅上的孔洞，来源于将问我与邢涵谈话中最后一部分。

顺着高达系列下去的，很短的几句话，但将问我拒绝了更加深入的探讨。

内容是《机动战士高达：铁血的奥尔芬斯》中的脊柱接口改造手术，能够让被改造者在坐上机体时使大脑直连机体的数据系统，以此来快速学习并掌控机体操作的一种揠苗助长式的非人道手术改造。

之所以说非人道，是因为接口加装在脊柱上不仅会抑制肉体的生长，而大脑直连机体数据一旦出现意外，还会连带导致受改造者全身瘫痪。

这种能速成驾驶员，但是伴随着极高代价的技术，它被命名为「阿赖耶识系统」。

而将问我所忌讳的....乃是在接触到了第“五”之后的某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