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尽时,店里开始涌入上班族。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每天买海盐卷当午餐,总要多要一张餐巾纸垫着吃;戴圆框眼镜的姑娘固定坐在窗边第三桌,笔记本电脑旁永远摆着喝到见底的冰美式;还有牵着柯基犬的老太太,会用手帕包走两块司康,说是老伴化疗后唯一吃得下的东西。
陈阳在收银台和后厨间穿梭,围裙口袋里渐渐塞满零钱和小票。十点刚过,展示柜里的法棍只剩下最后一根,他正要转身补货,忽然听见风铃响得比往常急促。
女人撞进来时带翻了门边的绿植。多肉盆“啪”地砸在地上,瓷片飞溅的瞬间,陈阳已经冲过去扶住她的胳膊。
“小心!”
触手的西装面料冰凉滑腻,女人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混着未散的夜风气息。她踉跄着站稳,高跟鞋踩过一地狼藉,昂贵的铂金包滑落肩头,露出内侧烫金的“S.ENG”字样。
“抱歉...”她抬头时,陈阳看见她眼下的青影比摔碎的瓷片还要锋利。女人扫过空荡荡的展示柜,喉咙动了动:“还有吃的吗?”
后厨的备用冰箱里其实藏着秘密。
陈阳取出冷藏的发酵面团时,女人正蜷在角落的卡座里。她的高跟鞋踢在桌底,丝袜勾破的裂口像道丑陋的伤疤。手机在桌面不停震动,屏幕上跳动着“董事会秘书处”的来电显示。
“临时做的,可能不够完美。”陈阳把温热的餐盘推过去。
牛角包显然是急就章,层理不如平日工整,但刚出炉的焦香格外霸道。女人捏住面包的指尖在发抖,咬下第一口时突然红了眼眶。
陈阳假装没看见,转身擦拭柜台。背后传来压抑的咀嚼声,混着瓷勺刮过焦糖布丁杯底的轻响。晨光从女人背后的玻璃窗斜切进来,把她单薄的身影钉在暖色调的墙纸上,像幅格格不入的现代派油画。
风铃又响,几个学生模样的客人说笑着涌进来。等陈阳再抬头时,角落只剩空盘子和对折的千元钞票。瓷片残骸早被打扫干净,只有那盆摔裂的多肉还躺在柜台——不知被谁用丝巾仔细包扎了伤口。
暮色降临时,陈阳在账本上记下最后一笔。
碎瓷片叮叮当当落进垃圾桶,他捡起染着雪松香气的丝巾,突然发现内侧绣着小小的“孟”字。手机屏幕亮起,小楠的讯息跳出来:【周末记得穿那件灰毛衣!我妹说那件显你锁骨好看】。
他笑着摇头,指尖无意识摩挲丝巾边缘。烤箱余温尚未散尽,后厨飘着淡淡的酵母味,像某个未完待续的隐喻。街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漫过玻璃门上的“正在营业”牌,在“暖阳”二字上淌成一条蜜色的河。
风铃轻轻晃了晃,今夜没有星星。